声明:本故事所有情节、人物、地点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此故事意在传递积极价值观,共建和谐社会。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桌上那杯拿铁的拉花都微微颤动。
苏曼就坐在我对面,一年前,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优雅地搅动着咖啡,宣布她和顾言在一起了。
那时的她,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胜利者的矜持与炫耀,仿佛得到了一件限量版的奢侈品。
而现在,她像一朵被暴雨打过的玫瑰,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颓败气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甲,此刻正死死地抠着自己的手心,留下一道道惨白的印子。
“晓玥,我求求你……”她的声音沙哑,曾经清脆的声线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我们换回来,我把他还给你好吗?”
我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顾言……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是个骗子!”苏曼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陡然拔高,引来邻桌若有若无的目光。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又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哀求。
“他把我给毁了,晓玥!我快被他逼疯了!你把他要回去吧,求你了!我知道你还爱他,你们才应该在一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杯垫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我看着她,这个我曾经掏心掏肺、视若亲姐妹的闺蜜,然后,我轻轻地问了一句:
“苏曼,你当初抢走他的时候,不就是为了今天能把他还给我吗?”
01
一年前的景城大学,还没有如今这么燥热。
图书馆窗外的梧桐树叶,被阳光晒得发亮,偶尔有风穿过,投下斑驳的光影,正好落在顾言摊开的书页上。
他微微皱着眉,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指捏着笔,正在一张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什么。
我从食堂打包回来的饭盒放在他手边,是一份十块钱的土豆牛腩盖饭,食堂阿姨手抖,多给了两块肉,被我小心地拨到了最上面。
那就是我和顾言的爱情,简单,清贫,像那碗盖饭一样,实在得冒着热气。
我们是同一个导师带的博士生,研究方向相近。在无数个被实验数据和论文折磨的深夜里,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慰藉。我们会为了一个公式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在实验成功后,跑到学校后门那家最便宜的烧烤摊,奢侈地加一串烤腰子。
他会记得我胃不好,每次点麻辣烫都给我单点一份不加辣的清汤;我会知道他有轻微的洁癖,他的白衬衫我总是用手洗,领口搓得干干净净。
那时的我们,相信未来可期。我们规划着,等毕了业,就留在景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租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养一只猫。我们对未来的想象,具体到阳台上要种一盆茉莉花。
而苏曼,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闺蜜,也是我这段爱情唯一的、最高调的“见证人”。
她和我不同,毕业后就凭着漂亮脸蛋和活络心思,进了一家知名的市场营销公司,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客户总监的位置。
她总是开着她那辆红色的mini cooper,像一阵香风刮进我们沉闷的校园。每次她来找我,都会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她会带我去我们平时绝不会踏足的高级餐厅,会在我生日时送我一支我连色号都认不全的口红,然后一边帮我切着牛排,一边用那种心疼又带着点优越感的语气说:
“晓玥,你看你,天天泡在实验室里都快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了。女孩子,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对顾言,也总是一副“娘家人”的姿态。
“顾言,我们家晓玥可就交给你了啊。她性子单纯,你可得好好对她。”她举着红酒杯,笑意盈盈。
顾言通常只是腼腆地笑笑,推一下眼镜,说:“我会的。”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这就是我人生最完美的配置——一个深爱的恋人,一个亲密的闺蜜。
我把苏曼当成我幸福的分享者,却从未想过,在有些人眼里,分享,只是掠夺的第一步。
02
裂痕,是从苏曼越来越频繁的“探班”开始的。
她总有各种理由出现在我们面前。今天说是公司就在附近,顺路过来看看我;明天说是谈完客户,带了些高级点心给我们尝尝。
她每次来,都打扮得光彩照人,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和穿着白大褂、不施粉黛的我,以及一身学生气的顾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带来的下午茶,是城中顶级甜品店的慕斯蛋糕,包装精致。我和顾言平时在食堂,连三块钱一份的绿豆汤都舍不得天天喝。
顾言起初是有些局促的。
他会下意识地整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T恤,或者把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往桌子底下缩一缩。
苏曼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她会把蛋糕推到顾言面前,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顾博士,快尝尝,多补充点能量,为国家科研做贡献就靠你了!”
然后,她会转过头,看似无意地对我说:“晓玥,你真是好福气。现在这个社会,像顾言这样安安静静做学问的男人,可比那些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所谓精英靠谱多了。这叫什么?潜力股!你可得抓牢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顾言的。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
顾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学术的枯燥和生活的清贫里浸泡久了,哪里经得住这样一个成熟、漂亮、事业有成的女性如此直白的恭维。
我能看到,他的耳根,会悄悄地红起来。
渐渐地,他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局促了。苏蔓夸他的时候,他会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一句:“没有没有,苏小姐你过奖了。”
称呼,也从一开始的“苏曼”,变成了客气又疏离的“苏小姐”。
而苏曼送的东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有针对性。
有一次,我们一起逛商场,顾言无意中在一家店的橱窗前多停留了几秒,那里面陈列着一条深蓝色的商务领带。我知道,他是为下个月的博士中期答辩做准备,需要一套像样的正装。但那条领带吊牌上的四位数价格,让我们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第二天,苏曼就来了。她像变戏法一样,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顾言。
“喏,上次听晓玥说你要答辩了,刚好看到这条领带觉得特别衬你,就顺手买了。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就当是我这个‘娘家人’提前预祝你顺利过关啦!”
顾言打开盒子,正是他昨天看上的那一条。
我当时愣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惊讶于苏曼的“贴心”,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顾言的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苏曼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塞进他怀里,笑着瞥了我一眼,“再说了,这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我们家晓玥的未来。你以后出人头地了,我们晓玥跟着享福,我不也脸上有光吗?”
她把一切都说得那么天衣无缝,那么理所当然。
我看着顾言拿着那个盒子,从一开始的坚决推辞,到后来的不知所措,最后,在苏曼那不容置疑的笑容里,他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那……谢谢苏小姐。”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下。
我看着苏曼脸上那滴水不漏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她不是在为我高兴,她是在用一种我无法企及的方式,告诉顾言,也告诉我,有一种生活,是我林晓玥给不了他的。
03
压垮我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的博士开题报告。
那是每个博士生都要经历的一场“生死劫”。整整两个月,我几乎是以实验室为家,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脑子里全是数据、模型和文献。
我对顾言的关心,确实少了很多。
有时候他给我发微信,问我“吃饭了吗”,我可能要隔几个小时,才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回一个“吃了”。
我们的交流,被简化成了最基本的功能性对话。
我以为他会理解的,毕竟,这是我们都必须走过的路。
我没注意到,在他偶尔的沉默里,在他那句“你先忙,别管我”的背后,积攒了多少被冷落的失意。
就在我闭关的这两个月里,苏曼的“探班”,从实验室,转移到了顾言的身边。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熬夜写报告的时候,苏曼会给顾言打电话,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顾言,晓玥在忙,你一个人也别总吃食堂,我正好在你们学校附近,出来一起吃个便饭吧。”
她带他去的,是景城最高档的西餐厅,是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旋转餐厅。
在我为了一个实验数据抓耳挠腮的时候,苏曼正优雅地教顾言如何品尝红酒,如何区分生蚝的产地。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精准地捕捉到了顾言的每一个需求。他因为被我冷落而失落,她就给予最体贴的陪伴;他因为囊中羞涩而自卑,她就为他打开一扇通往物质世界的大门。
她甚至开着车,带他回了一趟他几百公里外的老家。他母亲生病住院,他正愁没时间回去,苏"曼"二话不说,推掉了一个重要的会议,亲自开车送他,还在医院里忙前忙后,比我这个正牌女友做得还要周到。
等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天,我通宵完成了开题报告的初稿,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想给顾言一个惊喜。
我推开我们共同的实验室的门,却看到他正坐在位子上,面前放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最新款的手机。
他看到我,眼神慌乱,下意识地想把手机藏起来。
“谁送的?”我站在门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说:“晓玥,我们分手吧。”
像所有烂俗的电视剧桥段一样,他说:“我们不合适,你想要的是安稳的校园生活,但我……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是苏曼带你去看吗?”我问。
他再次沉默。
那一刻,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觉得,那两个月里我流的汗,熬的夜,掉的头发,都像一个笑话。
我默默地关上门,把他,和那部崭新的手机,一起关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一个星期后,苏曼在她的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和顾言的合影。照片里,她笑靥如花地靠在顾言肩上,顾言穿着一身我没见过的名牌休闲装,对着镜头,笑得有些拘谨,又有些满足。
配文是:“寻寻觅觅,原来对的人就在身边。谢谢你,让我看到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那条朋友圈下面,有很多我们共同的好友点赞。
有人在评论里问:“哇,这不是晓玥的男朋友吗?”
苏曼没有回复。
04
那张照片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双重背叛的滋味,是烧心的疼。
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三天三夜。我没有哭,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睁着眼睛,一遍遍地回放着过去的一幕幕。
我想起苏曼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我想起顾言在梧桐树下,笨拙地对我说“晓玥,我想和你有一辈子”。
那些曾经最甜的蜜糖,如今都变成了腐蚀骨血的毒药。
第四天,我被饿得发慌的胃叫醒。我走出宿舍,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没有去找顾言,我知道,找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拨通了苏曼的电话。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还是她常去的那个地方。
她比照片里更加容光焕发,爱情的滋润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甚至还涂了最新一季的限量款口红,那是我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需要配货才能买到的颜色。
她坐在我对面,搅动着咖啡,姿态优雅,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歉,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坦然。
“晓玥,对不起。感情的事,真的很难控制。”她先开了口,像是早就演练过一样。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声音沙哑。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咖啡勺。
“晓玥,你是个好女孩,真的。但是,你太理想化了。”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你觉得爱情是食堂里的一碗面,是图书馆里的一次并肩。但顾言不是这样想的,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背负着整个家庭的期望。他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能陪他吃苦的女人,他更需要一个能带他看到捷径、给他未来的合伙人。”
她顿了顿,端起咖啡杯,红唇在白色的瓷杯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说白了,你给不了他想要的未来。而我,可以。”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她将我的爱情,我所有的付出,我所珍视的一切,都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给不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死了。
我没有再跟她争辩,也没有再质问。我只是站起身,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咖啡馆。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学业里。我不再去想风花雪月,不再去奢求虚无缥缈的感情。
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每天规律地进出实验室,处理数据,撰写论文。我的导师惊讶于我的转变,他说我的身上多了一种东西,叫“杀气”。
我的桌上,不再有言情小说,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英文文献。我的手机里,删掉了所有和他们有关的照片,屏保换成了一句化学方程式。
我开始健身,每周三次,雷打不动。汗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涩涩的疼,却比心里的疼要好受得多。
我开始学着化妆,学着搭配衣服。我不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素面朝天,只知道埋头苦读的林晓玥。
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苏曼说错了。
未来,不是任何人可以给的。未来,只能靠我自己,亲手去挣。
05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锋利的刻刀。
一年时间,足以磨平伤口的棱角,也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初夏,景城主办了一场全国性的新材料学术峰会。我作为优秀博士生代表,在分会场上做了十五分钟的报告。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裙,站在台上,面对着台下上百位业内专家和学者,沉静地阐述着我的研究成果。聚光灯打在我的脸上,我没有丝毫的紧张。过去一年无数个日夜的努力,给了我足够的底气。
报告结束后,反响很好。
在茶歇的时候,一个男人端着咖啡走到了我面前。
“林小姐,你的报告非常精彩。特别是你提出的关于超导材料在低温环境下分子结构稳定性的新模型,非常有启发性。”
我抬起头,眼前的男人约莫三十岁,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气质儒雅,眼神里带着欣赏和真诚。他的胸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和单位——陆泽宇,景城创科集团,创始人。
我知道这家公司,是近年来景城新材料领域的一匹黑马。
“谢谢您,陆总。”我礼貌地笑了笑。
我们很自然地聊了起来,从我的报告,聊到新材料的应用前景,再到行业的发展趋势。他见解独到,言谈风趣,和他交流是件很愉快的事。
晚上,陆泽宇以感谢我带来的学术启发为由,邀请我共进晚餐。
餐厅在市中心一家安静的酒店里,视野很好。
我们正聊着,我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我拿起来,是一条微信,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发来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发来一张截图。
是苏曼的朋友圈。
点开大图,那是一段长长的、充满了错别字和标点混乱的文字,一看就是在情绪激动下打出来的。内容充满了抱怨和绝望,她说着什么“被骗了”、“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来救救我”……言辞之间,和我一年前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她,判若两人。
看着那段歇斯底里的文字,我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
正当我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亮起,又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是苏曼本人,时隔一年,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晓玥,你在吗?有时间吗?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是关于顾言的事。我……我好像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没有回复。
一种早已被我埋葬的情绪,似乎在心底最深处,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号码的归属地,显示是顾言的老家,一个我从未去过,却听他提起过无数次的小县城。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那声音苍老而急切,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喂?是……是林姑娘吗?我是顾言的妈妈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电话那头,顾言母亲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的话语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尖叫:
“林姑娘!求求你,你快回来看看吧!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顾言啊!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他爸一样,我们家……我们家,真的要完了!”
06
电话那头的杂音很多,像是有风声,又像是有人在旁边焦急地走动。顾言母亲的声音,就从这片混乱的背景音里,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绝望,刺穿了听筒,钻进我的耳朵里。
“林姑娘……你还在听吗?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知道……顾言他以前对不住你,可他也是没办法啊……”
我没有说话,对面的陆泽宇也察觉到了异样,停止了切割牛排的动作,关切地看着我。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那个遥远的声音,将一个我从未触及过的,关于顾言的真相,一点点地剥开。
那个遗传性的肾脏病,像一个世代相传的诅咒,笼罩在顾言的家族之上。他的爷爷因此早逝,他的父亲在中年时发病,靠着常年昂贵的血液透析维持着脆弱的生命。家里那栋乡下的小楼,早就被掏空了,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
“……他从小就懂事,学习好,是我们全家的指望。他说,只有考上博士,进大公司,挣大钱,才能救他爸的命,才能……才能不让自己也走上这条路……”
原来如此。
我脑海里浮现出顾言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忧郁和清高的脸。我曾以为那是读书人的孤芳自赏,现在才明白,那层忧郁的底色,是对命运的恐惧和对贫穷的自卑。
他选择读博,不是因为热爱学术,而是因为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条可以快速变现的“知识捷径”。
他选择我,或许是因为在我身上,能找到校园爱情最纯粹简单的模样,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的沉重。
而他选择苏曼,则是因为,当现实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时,苏曼就像一艘挂着“未来”和“财富”标签的豪华游轮,向他鸣起了汽笛。
“……那个苏小姐,我们开始也以为她是个好人,顾言说她能帮忙……可她……她现在也不管我们了!电话不接,钱也不给……顾言他前阵子体检,肌酐指标也很高了,医生说……说再不控制,就晚了……林姑娘,你最有出息,你现在肯定挣大钱了,你帮帮他吧!看在你们好过一场的份上,阿姨给你跪下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人重重跪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妇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号哭。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显得那么不真实。
“出什么事了?”陆泽宇递过来一杯温水,声音里带着担忧。
我接过水杯,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一个……不太熟的人,打错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同情。
所有的谜团,都有了答案。所有的伤害,都有了动机。
我只是忽然觉得,过去那个为了他一句“我们不合适”就痛不欲生的自己,很可笑。
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爱情为名的……交易。
07
第二天上午,我答应了和苏曼见面。
地点还是那家咖啡馆,仿佛某种宿命的轮回。
她来得很早,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没有给她带来丝毫暖意。她穿着一件去年款的香奈儿外套,曾经挺括的版型已经有些松垮,袖口甚至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磨损。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只剩下疲惫和惶恐。
看到我,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了起来。
“晓玥……”
我示意她坐下。
她在我对面坐下,双手紧紧地捏着那只价值不菲的皮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开门见山,声音干涩。
我点了点头。
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去找你。”她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眼睛里涌出泪水,“晓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像倒豆子一样,向我倾诉了她这一年地狱般的经历。
她以为她得到的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博士男友,一个可以向所有人炫耀的战利品。
可她得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填不满的窟窿。
一开始,只是几千几千的“生活费”。顾言会用一种充满愧疚和爱意的语气对她说:“曼曼,等我拿到第一个项目分红,我加倍还给你。”
苏曼沉浸在“为爱付出”的感动里,心甘情愿地转账。
后来,是他父亲的“紧急治疗费”,一次就是五万、十万。顾言会抱着她,眼圈泛红,说:“曼曼,谢谢你,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苏曼咬着牙,拿出了自己工作多年的积蓄。为了维持自己光鲜的生活,也为了满足顾言家越来越大的胃口,她甚至开始透支信用卡。
“你不知道,”苏曼的声音在发抖,“他妈妈,几乎每隔几天就给我打电话。开口不是哭穷,就是要钱。说他爸今天透析的管子要换进口的,明天吃的药没有了,后天营养跟不上要买蛋白粉……我感觉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家的提款机!”
而顾言,在毕业后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立刻找到一份高薪工作。
他顶着博士的光环,却眼高手低。普通的研究岗位他看不上,觉得屈才;顶尖公司的职位,他又因为缺乏实际工作经验和面试时的焦虑,屡屡碰壁。
压力和现实的落差,让他变得越来越暴躁和敏感。
“他会因为我买了一个新包,跟我大发脾气,说我不知道节俭,说他爸还在医院里等救命钱。可那个包,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跑业务挣来的啊!”苏曼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他开始翻我的手机,查我的账单,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爱人,像是在看一个……一个会走路的钱包。”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顾言自己的病情。
当医生说他也需要开始为治疗做准备时,苏曼彻底崩溃了。她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爱人,而是一个宣告她未来将被彻底吞噬的判决书。
“我终于明白,他当初选择我,根本不是因为爱。他只是在货架上,选择了一个标价最高、看起来最能帮他还债的商品而已。”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
“晓玥,我嫉妒你,我一直都嫉妒你。我嫉妒你学习好,有才华,能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抢走顾言,就是想向你证明,你拥有的那些,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我想看你输,看你痛苦。”
“可我没想到,最后输得最惨的,是我自己。”
08
离开咖啡馆,外面的阳光很好。
我走在景城大学的林荫道上,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看着那些穿着白衬衫、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弟学妹,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下午,陆泽宇发来信息,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他公司的一个新材料项目遇到了技术瓶颈,想请我以专家的身份,过去做个顾问。
我欣然应允。
在创科集团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我见到了陆泽宇的项目团队。
他们正在为一个航天级的复合材料配方发愁,几个关键的参数,始终无法达到最优解。
我仔细听取了他们的介绍,又查看了他们的实验数据。
一个小时后,我从分子结构和量子力学的角度,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并现场用白板笔,推导了几个关键的修正公式。
整个过程中,陆泽宇就坐在旁边,没有打扰我,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神,和当初在学术峰会上一样,充满了欣赏和尊重。
问题解决后,团队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回去的路上,陆泽宇开车,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晓玥,”他忽然开口,“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笑了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不,”他很认真地看着前方,“我说的不是技术。我是说,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昨天你接那个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遇上麻烦了。但我看你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转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轻声说:“因为都过去了。有些麻烦,你越是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是麻烦。你不理它,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泽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看来,我得更努力一点才行。”他说。
“努力什么?”我有些不解。
他把车停在红灯前,转过头,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我:
“努力让你觉得,认识我,是一件比解决一个技术难题,更让你开心的事。”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温暖而柔软的情绪,轻轻地包裹住了。
我忽然明白,一段健康的感情,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拯救或仰望,而是两个独立的、成熟的灵魂,彼此吸引,互相照亮。
就像我和陆泽宇。
他欣赏我的才华和坚韧,我敬佩他的格局和真诚。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可以放心分享一杯咖啡的知己。
这和顾言、苏曼之间那种充满了算计、索取和交换的关系,是云泥之别。
09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画上句号。
我不想再和顾言、苏曼有任何瓜葛。他们的人生,无论是一地鸡毛还是万丈深渊,都与我无关。
但顾言,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我。
一个星期后,他找到了我的宿舍楼下。
他看起来比苏曼的描述中,还要憔悴。曾经挺拔的身姿有些佝偻,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底是浓重的青黑色。那身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名牌休闲装,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他看到我,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快步走了上来。
“晓玥!”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我们能聊聊吗?”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乞求。
我们走到了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里。
他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他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开了口。
“晓玥,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要说,我对不起你。”
他开始讲述,讲述他的无奈,他的压力,他家族的那个诅咒。他的说辞,和苏曼的,和他母亲的,大同小异。
只是,在他的版本里,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家庭所困、为命运所迫的悲情英雄。
“……我那时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爸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我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报警。我看到你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我就更不敢告诉你。我怕……怕把你也拖进这个泥潭里。”
他说得声情并茂,眼圈都红了。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见我没有反应,他话锋一转,开始指责苏曼。
“我以为苏曼是真的爱我,是真的想帮我。可我没想到,她那么物质,那么肤浅!她只看重我博士的头衔,只在乎我能不能给她带来面子。当我真正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晓玥,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你才是那个真正懂我,不在乎我一无所有,也愿意陪着我的人。”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试图拉我的手。
“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很厉害,你在创科集团当顾问,你认识陆总……只要你肯帮我,跟陆总说一句话,给我一份工作……等我稳定下来,我一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顾言,”我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你的病,我很遗憾。但这不是你欺骗感情,利用别人的理由。”
“你说苏曼物质,可当初,不正是你看中了她的物质,才主动选择了她吗?你说我单纯,不也是因为我的‘单纯’,才让你觉得可以心安理得地抛弃,没有任何成本吗?”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和你那个想靠着女人翻身的、懦弱的幻想。”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冷静地、一刀一刀地,剖开了他所有用悲情和借口包裹起来的,自私的内核。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10
最后的清算,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下午,我正在实验室里整理数据,接到了苏曼的电话。她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颤抖。
“晓玥!你快来!顾言……顾言他疯了!他在我家,他说……说如果我今天不给他二十万,他就要从我家的阳台上跳下去!”
我赶到苏曼住的高档公寓时,楼下已经停了警车和消防车,甚至铺开了救生气垫。
我走进那间曾经让我感到自卑和艳羡的公寓。
屋子里一片狼藉。名牌包被扔在地上,化妆品碎了一地,混合着打翻的咖啡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顾言就站在阳台的栏杆外,半个身子悬在空中。他情绪激动,面容扭曲,对着屋里的警察和苏曼大吼大叫。
苏曼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妆都哭花了,嘴里只知道反复念叨着:“我没钱了……我真的没钱了……”
看到我进来,顾言的眼睛猛地亮了,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晓玥!你来了!你快告诉她,让她给我钱!你快帮我跟她说!”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警察试图劝解,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我穿过人群,走到阳台门口。
风很大,吹得我的头发和衣角猎猎作响。
我看着悬在二十几层高楼外的顾言,看着瘫在地上崩溃的苏曼,心里,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平静。
“顾言,”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你下来。”
“你先让她给我钱!”他吼道。
“我不会让她给你钱的,”我说,“一分都不会。”
他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你觉得,你今天站在这里,是命运的不公,是我们的无情。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选择用学历当筹码,去交换你想要的生活;你选择用感情当工具,去利用那些对你好的人。你以为这是捷径,可你走的每一步捷径,暗中都标好了价格。”
我的目光,从顾言身上,移到了苏曼的脸上。
“你也是,苏曼。你当初抢走他,不是因为你多爱他,只是因为你的虚荣心,你想赢过我。你把他当成一枚勋章,别在你的胸前,向所有人炫耀。可你不知道,这枚勋章的背面,写满了债务和谎言。如今,勋章的镀金脱落了,露出了里面腐烂的内核,你承受不起,就想把它扔掉。”
“你们俩,其实是同一种人。一个想靠着女人往上爬,一个想靠着男人挣面子。你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如今,不过是交易崩盘,两败俱伤而已。”
“你们谁也别想再把我拖下水。你们的路,自己走。”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公寓。
我身后,传来了顾言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苏曼压抑不住的啜泣。
那些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从我走出这扇门开始,我的人生,和他们,再无瓜葛。
11
半年后,我顺利地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
答辩结束的那天,我的导师、同学,还有陆泽宇,一起为我庆祝。
饭桌上,陆泽宇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单膝跪地。
他说:“晓玥博士,恭喜你毕业。现在,你是否愿意接受一份终身合同,成为我人生里,唯一的、最重要的合伙人?”
我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这一次的眼泪,是甜的。
我和陆泽宇,一起创立了一个新材料技术研究中心。我负责研发,他负责运营。我们忙碌,但充实。
后来,我听以前的同学说起顾言和苏曼的结局。
那天的闹剧,最终以顾言被警察救下,苏曼身心俱疲收场。
顾言因为那次“跳楼秀”,在圈子里彻底声名狼藉。他没能拿到博士学位,最后只能回到老家,在一家小工厂里,做着最普通的技术员,一边工作,一边靠着微薄的薪水和家人的帮衬,维持着自己的治疗。
而苏曼,卖掉了景城的房子和车,一部分用来还清了债务,剩下的,也只够她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小城,再也不见往日的风光。
据说,有人在小城的商场里看到过她,在一个化妆品专柜当柜姐,素面朝天,正在耐心地给顾客介绍着一支口红。
那个色号,曾经是她最不屑一顾的开架产品。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正好。
我和陆泽宇在我们的新家里,一起打理着阳台上的花草。那盆我们说好要养的茉莉,已经开出了洁白芬芳的小花。
手机响了一下,是同学群里有人在分享旅行的照片。我划过屏幕,无意中,看到了一张苏曼在那个商场专柜的工作照,被人偷拍了下来。
照片里的她,眼神黯淡,身形疲惫。
我看着那张照片,停留了几秒钟。
心里,没有快意,也没有怜悯。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陆泽宇从身后抱住我,下巴轻轻地搁在我的肩膀上。
“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关掉手机,转过身,迎着阳光,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看我们的未来。”
是啊,未来。
真正的未来,从来不是靠抢夺和算计得来的。
它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踏踏实实地创造出来的。它藏在你读过的每一本书里,在你流过的每一滴汗水里,在你每一次跌倒后,依然选择善良和坚强的,那颗干净的心里。